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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窦文涛已成往事

来源:五星体育节目直播目表    发布时间:2024-06-28 22:09:52

  1991年,中秋节,广东电台新闻台直播室里打了个热线电话,直接打给了远在南极的长城站和中山站。电话接通后,南极的科考工作者跟远在北京的家人和广东的听众互道祝福。电台主持人还说呢:

  “很久以来,我们有个愿望,将新闻台的热线电话延伸到世界最远的角落。那就是与南极直接通话,并且广播出来。”

  为此,新闻台和广州海岸电台忙活了大半年。策划此次任务的,便是当晚的主持人,日后《锵锵三人行》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色情小主播窦文涛,以及他的好基友,日后《新周刊》的主编封新城。这场名为《你好,南极人!》的直播算是广播界的里程碑,第二年就拿下了中国新闻奖的一等奖。

  1993年,第一届金话筒颁奖典礼在京举行。中国第一位电台主持人徐曼,《新闻联播》首位出镜播音员赵忠祥拿了特别荣誉奖。电视节目主持人里,倪萍、敬一丹、杨澜都榜上有名。颁奖那天,作为电台主持人的优秀代表,胖乎乎的窦文涛穿了一身浅灰色西装,低调地上台领了个奖。

  那正是电视台狂飙突进的黄金年月,广播往日的辉煌逐渐黯淡。作为电台主持,26岁的窦文涛并没受到太大关注。估计后来他也看明白了,老在电台混下去没有过大前途。他想去广东电视台。1996年,这事儿眼看要成真了。电视台台长都已经答应要他了,电台领导不放人。同事们还问呢:

  其实窦文涛最早的理想也不是当主持人,而是当作家。上中学那会儿,他还是个文学青年,胸怀大志,幻想某天能拿诺贝尔文学奖。他很难想象自己将来会靠说话谋生。他口吃,一嘴方言腔。每次他结巴,他哥就给他一大嘴巴。不仅口吃,还很内向。爸妈想生个女孩,结果是个男孩。上幼儿园时,他还穿过小裙子。性格一路内向,内到初中,还不敢跟人说话。

  因为课文朗诵得不错,他被校长看中,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。这就有了日后他在《锵锵》和《圆桌》上讲了许多次的惨痛记忆。没上台前,课文背得滚瓜烂熟。上去一紧张,死活想不起第三段,大脑一缺氧,“哗——”就尿在了台上。

  窦文涛是哭着跑下台的。对于他这样性格腼腆的少年而言,如此打击带来的是摧枯拉朽式的崩溃。他都不敢去学校了。

  家长做了各种工作说服他。一进校门,看谁都像在笑话自己。最后还是校长想了个招,夸他说,你前面两段发挥极其出色,要是全背出来,肯定拿奖。校长把他推荐到区里。窦文涛也争气,心说死就死吧,都已经成笑话了,还能怎么着啊?结果代表学校拿了奖,自信心瞬间回满。

  上大学后,窦文涛又要感谢一位校长。那就是刘道玉,80年代大学教育改革的先锋。刘校长的丰功伟绩,以后有机会再聊。先说窦文涛想当作家,报考志愿时,没选中文系,理由是要读书有图书馆就行,当作家,还得有见识,能深入生活和群众。思来想去,新闻系满足这个条件。

  当时武大樱园上头有个楼,名曰武汉大学广播台。一套3室一厅的房子,愣是让他一个本科生住了。屋里有全套的音响设备,不知多少漂亮女生跑去开舞会。除了感受80年代微醺的文化暖风,感受大学女生们绰约的青春风姿,在武大,窦文涛读到索尔兹伯里、法拉奇,读到《长征——闻所未闻的故事》,觉得当记者也挺牛逼的。随即忘却诺奖,有了新闻理想主义。

  1989年,窦文涛大学毕业。想去电视台,人家没要他。他扭头去了广东电台,跟社教部少儿组组长余瑞金大姐一通聊。回校不久,广东电台就打来电话,让他去报道。就这么着,进了少儿组。那一年,本来在甘肃人民广播电台跑新闻写通讯的封新城也得到机会。他在老山前线采访一个月,出了一堆精品新闻,被推荐参加全国新闻广播比赛,被广东人民广播电台青年节目负责人区念中看中了,邀请他去广东发展。同年,他和窦文涛成了同事。

  那时,中国广播正从录音时代转向直播时代。广东方面要尝第一口鲜汤。当年,全国第一个经济广播珠江经济广播电台开播,聊粤语,很前卫。广东就说弄个新闻台,搞直播。窦文涛所在的社教部,转为新闻台节目部。

  直播要人啊,窦文涛同志,天之骄子大学生,博闻强识,平日里挺能白话的,能跟台里老少男女聊家长里短,口音也亲切,没有压迫感,直接被推举上去。台里本来想讨论社会问题,但第一次直播,大家不知道听众来电会说什么话,也怕主持人政治上把握不足,就说先聊家庭吧。节目叫《家庭咏叹调》,89年11月15日开播。先做了几天小范围试播,效果不错。

  节目给了窦文涛第一次锻炼。每天要准备一个话题,选合适的内容,引导听众参与讨论。2年后,节目改成探讨社会话题,叫《今日热线》。几年间,窦文涛做了上千个小时的无稿直播,为日后盘活《锵锵》打下了坚固的技术基础。拿了第一届金话筒奖后,台里很器重他,让他主持两档节目,八点的《新闻评论》和十点的《深夜来电》,社会热点、情感疏通两把抓。

  也是那阵儿,他和封新城结下深刻友谊。两人下班就喝酒、吃大排档。刚进台那会儿,窦文涛爱上了干炒牛河,一个月就吃成个大胖子。一次喝酒喝大了,跟封新城回台里,看到一辆敞篷小卡车,上去对着驾驶室一通尿。

  当然事情没这么简单。当初招他去凤凰的是一个叫余统浩的领导。前面说了,当年珠江办了第一个经济广播电台。此君就是这一个台的。后来进入广东电台,成了最年轻的副台长。他是传媒先驱,1985年就跑去香港,跟人家学习怎么办商业电视台。后来他被调到了广电部,研究怎么办海外电台。这事儿后来成了余的一块心病,直到遇见刘长乐才药到病除。他入伙创办了凤凰。

  当时窦文涛和许戈辉、陈鲁豫走得特别近。许戈辉是大院的,一路开挂的学霸,保送进北外,央视青年主持人大赛第一名,跟赵忠祥主持过《正大综艺》。陈鲁豫爸妈是高知,两人都是小语种主持人。她是中传高材生,国际新闻专业,在央视主持过《艺苑风景线》。俩姑娘一点不嫌弃文涛这个石家庄工人家庭的孩子。每天吃完饭,一人拉着文涛一只手遛弯儿,异常和谐。

  1998年,凤凰开会,窦文涛迟到了,气喘吁吁地赶到会议室,坐在最后一排,听刘长乐跟大家讨论,说要搞一个日播节日。

  此话一出,大家都笑了。不是笑文涛业务能力不行,是觉得文涛气质不适合搞严肃讨论。

  做《相聚凤凰台》时,他和许戈辉搭档,在香港回归时,做了一期驻港部队的节目。进了军事区,遍访军事营地。跟军方亲密接触后,文涛回到台里,笑称自己有“军方背景”。台里看他这么拽,让他播《时事直通车》。播了没几天观众就写信来投诉,说你们那主持像个骗子,播新闻不可信。

  回去后,窦文涛犯难了。新闻谈话节目,分析每天热点,日播,还是固定嘉宾。这一些要素加起来全是坑啊。哪有嘉宾能全方位覆盖,逮着啥新闻都能给你聊上几句,提供专业意见?一个多月里,窦文涛苦思冥想,连坐公交、蹲马桶都在想,这玩意儿怎么弄啊?台里同事给他推荐了不少嘉宾,他一一拜会了,关键是节目形式定不下来,见多少人也没用。

  什么叫命啊。那时,文涛租住在黄浦新村一对老夫妇家里。每天晚上,他就坐在客厅看电视。有意思的是,那对老夫妇把老母亲的遗像挂在电视机上面,说什么都不让取。文涛一边看新闻,一边酝酿节目。那天播的是个飞机失事的新闻,他就想这事儿要做成节目怎么个做法。想着想着,跟电视机上方的黑白老母亲对视一眼,脑子里滋溜就过了一阵电,顿时狂喜。

  其实说来也简单,简直能够说是返璞归真。窦文涛觉得,类似飞机失事这种突发新闻,可能每天都有,周围朋友听说了,就会随便议论几句,不见得是要争个什么结论,也给不出什么专业看法,就是侃大山、摆龙门阵,聊个开心就行。

  意见报上去,刘长乐听了,从“凤凰于飞,和鸣锵锵”里取字,给节目命名为《锵锵三人行》。节目首播时间,定在1998年4月1日。

  其次,嘉宾的状态也不好对付。《锵锵》最终没有采用固定嘉宾的形式,随着节目的播出,嘉宾阵容逐步扩大。窦文涛见过很多嘉宾,私下里特能聊,爱聊、会聊,可一上节目,状态就绷着,完全变了个人。碰到这种时候,文涛就得不断调用各种技术方法,激活嘉宾的表达欲。用什么样的问题来引导对方,在哪个点上巧妙地、不动声色地下个“套”,让对方钻进去。

  做《锵锵》之初,窦文涛给自己立了一个目标。那就是让节目无限接近私下里的聊天。为此,他出去跟人吃饭、凑局,时时留意、处处上心。一个人怎么说一件事儿,另一个人怎么接这句话,他全记在脑子里。吃饭吃多了,发现大家饭局上都爱说黄段子,窦文涛也不管那么多,率先在《锵锵》里讲荤话,为自己立下了“色情小主播”、“天下第一黄”的江湖名号。这也没办法,为的是节目效果。也就是那些段子,提高了收视率。

  文涛不光是对私下谈话的氛围上心,一个人怎么说一个事儿说得有趣,一个艺术家怎么把说话这个技巧玩儿到极致,他都研究。他爱听阿城,学是学不上来,但会留意阿城讲一个事反映出来的才智、学识、洞察力和感染力,如何活跃一场谈话的气氛。他喜欢听马三立的相声,一个段子,他能反复听上七八遍,从里面辨出味道来,凭什么生活小事到了马老嘴里,慢吞吞就把您给逗乐了?

  三个人的谈话,得串成珠子,不能断,不能冷场。聊着聊着没话了,可不行。也不能逮着一个问题往死了薅。一期节目总共就22分钟,一个问题走到黑,浅薄了。作为主持人,窦文涛得实时观察另外两位嘉宾的状态、感觉,怎么平衡这两人的表达量、话锋和情绪,怎么让两人聊得自如,聊得有趣、精彩、不落俗套,可以说,做节目的每一分钟,窦文涛脑子都在飞速旋转。

  照顾好这些,还得照顾好尺度,话题能不能往这个方向走,这么说会不会太敏感了?谈话中间,当即就得下判断。因为谈话是连贯的,后期不能给嘉宾剪掉。每期节目,都是无彩排,稍不留神,要么是精彩的思想火花给错过了,要么是说了一堆不该说的废话。整场谈话,等于是做现场剪辑,播出的内容,就是窦文涛现场调动嘉宾说出来的内容,没有一点后期加工。

  某种程度上,他那“我就为听一耳朵”,也影响了无数观众的态度。以前观众看谈话节目,仿佛是看辩论,要专家开药,等一个最终结论。可《锵锵》不一样,看《锵锵》是看不同的人,是看人家怎么聊一个事儿,看一个嘉宾为何会这样发表意见,你同意也行不同意也罢,都可以。

  1998年4月开播的《锵锵》,其实经历了好几个阶段。最早嘉宾有三对:张坚庭和李纯恩,马家辉和郑沛芳,曹景行和潘洁。一开始就是聊新闻,每期剪素材都是偷《时事直通车》的。节目挺严肃,话题也很重。随着文涛的个人气质建立起来,荤段子也慢慢变得多后,节目加入了文涛的个人生活,开始聊生活见闻和日常琐事,逐步做到了雅俗共赏、生活化气氛。

  许子东是梁文道忽悠去的。许老师师从钱谷融,读硕士期间研究郁达夫。后来结集为《郁达夫新论》,成为八十年代青年评论家的佼佼者。1989年出国留学,他又研究起了张爱玲,狂迷祖师奶奶。他在加州读博时,南加大的教授对他说,你说不定还见过她,因为她经常在你住的附近溜达,永远穿着一双2.99美元的中国塑料拖鞋,衰老得已经十分不起眼了。

  许子东后来到岭南大学教书。节目筹备之初,曹景行就给他打电话,说有个节目需要嘉宾,要每天录像。还没说完,许子东就把电话挂了,心说我还要上课呢。2000年,梁文道打电话给他,说《锵锵》想采访你,快来!许老师一时虚荣,去了发现不是采访,是聊天。节目结束,文涛把他约到附近茶餐厅吃饭,说许老师聊得这么好,以后每周来上两次节目,聊高兴就行。

  别看十几年来,《锵锵》聊得风生水起,重磅嘉宾无数,堪称文化界第一集邮节目,让无数文化名流上演过名场面。实际上,嘉宾一直是让人头疼的问题。随着节目在内地影响力变大,窦文涛也觉得不能老找香港常驻人口,不能老是马家辉、许子东、梁文道、李纯恩、孟广美、竹幼婷这些港台选手。千禧年后,去北京跑了好几回,找来找去,也没找到太多合适的。

  2001年,广东奥林匹克体育场落成,凤凰去了几个主持人,窦文涛也在。彩排时记者问文涛,有没有想过《锵锵三人行》将坚持到何时。

  《锵锵》却不一样。这是他的挚爱、生命。台里也不能让《锵锵》停掉。刘长乐原话是,《锵锵》要是停了,观众还以为凤凰出事了。

  2016年,凤凰20周年,窦文涛回母校武大,提到《锵锵》18年历程时说:

  “文涛你不要太小看你自己,你只要一出现,节目就好看了。你真的不知道,我游走全世界,只要凤凰台播出的地方,只要有华人的地方,就有你的观众,你要知道你是他们多重要的一个精神食粮,你知道那些年纪大的,年

  纪小,原本年纪小的,10几岁,可能中学开始看《锵锵三人行》,他们也30几岁了,你知道他看到我的时候是那种,你一定要帮我带一句话给文涛,就是说,你知道你在他们心里面有多重要,尤其在国外的学子也好,嫁到国外去的人,或者是到国外去打拼、创业、流浪的人,你就是他们的家乡,你知道吗。”文涛听了很感动,开玩笑说,这是孟广美参加节目以来说得最好的一段话。

  相信很多观众,并没把这当作玩笑。这是孟广美说出了多少人的心里线年来,不知道多少人把《锵锵》当成了下饭菜,跟着《锵锵》一起长大。不知多少年轻人通过《锵锵》这扇门,走进了一个学习思辨的世界,又通过《锵锵》树立了人生中对某些事的态度和价值观念,了解到了一些朴素却根本的道理,收获了精神上的饱足。

  像我第一次知道《锵锵》,是在读初中的暑假,在我外婆生活的小镇上。那是内陆很落后的一个镇子,竟然可以收到凤凰卫视。那天,我同时看到了《锵锵三人行》和《李敖有话说》。很可惜,由于前者的名字我觉得莫名其妙,果断选择了后者。就这么与《锵锵》擦身而过。后来上大学,某同学对《锵锵三人行》分外着迷,热情推荐,我时不时会瞧上两眼。

  正儿八经地追着《锵锵》看,已经是2008年以后。那时虽涉世未深,多少算个有点心智的家伙。头一年,王老师出《我的千岁寒》,去各大媒体指点江山。我跟着追到《锵锵》。一看,渐渐就迷上。每逢这样一个世界发生点大事小情,社会上出了点什么新鲜幺蛾子,文化圈里有哪些八卦,都盼着《锵锵》这个著名马后炮节目赶紧聊几句。记得那时候,微博刚火不久,围观至上,国内一出新闻,娱乐圈一丢人,就有观众跑去留言,问你们怎么还不聊啊?

  那可真的是,每集都在期待,好奇明天又聊什么,来的会是什么嘉宾,能不能讲点有意思的事儿。每看完一集,总觉得意犹未尽。

  当初看《锵锵》,认识了多少有意思的嘉宾啊。“大智若愚”的王蒙老爷子,满嘴犯罪故事的李玫瑾老师,敢直面人生淋漓鲜血的唐小雁女士,一副浪子性情生怕观众不知家父热爱赌博的马家辉博士,满腔儒雅一身民国派头彼时还不是C语言优秀代表的陈丹青,张嘴就是社会人情世故满肚子江湖段子的马未都,脸上总挂着坏笑的潘采夫,喜欢争个态度的查建英,林玮婕的颜,竹幼婷的腿,还有说话没头没脑的孟广美…

  《锵锵》那些名场面,估计每个资深观众心里都有一本谱。郭敬明面对抄袭的质疑跟许子东敲桌子,梁文道眼看着王朔一个人狂喷五集彻底沦为陪客,唐小雁一身血性让知识分子们汗颜失色,王蒙面对诸多尖锐问题极其擅长和稀泥,查建英情绪激动过不少回,李玫瑾的犯罪剖析听完一段还想一段,以及永远叫人忘不了的文涛聊到张伯驹之死时的动情哽咽…

  《圆桌派》头几季出来时,既是网综如雨后春笋般冒头的日子,也是互联网话语相对宽松的日子。虽然再也无法像《锵锵》那样每天陪伴左右,跟着近期的社会话题、新闻热点来东拉西扯,但至少,节目每一期的主题,还是较为犀利的。多多少少,它延续了《锵锵》的气质和精神。

  翻开头几季,就现实问题,节目聊年轻人不想上班,聊裸贷、圈层、出轨、冻卵,就社会热点,节目聊郭德纲、曹云金恩怨,聊5G、网红、夸夸群、佛系、低欲望,就文化主题,节目聊那时大火的匠人精神,聊饭局、烂片、音乐审美…一期节目一个小时,囫囵下来也能吃个饱,回味绵长。

  一直追《锵锵》的观众,估计多少对窦文涛私下的状态有点了解。他厌恶婚姻制度,不结婚,做节目有完美主义强迫症,为一点细节能把自己折腾疯了,因此总是失眠,只有靠喝红酒才能入睡。别看他嘴上没正经,眼里闪着狡黠的光,可他灵魂深处还是像石家庄那个上台尿裤子的小孩儿,怯懦、内向,怕给人添麻烦。他朋友多,可大部分时间,他都爱自己待着,在家听听音乐,看看古画,翻翻史料,独自一人对古人智慧一番赞叹,一天就过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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